附錄：全球資本主義的道德挑戰／賽德、諾瓦克／胡業華譯
附錄：
全球資本主義的道德挑戰
賽德（Ronald Sider）
帕默爾神學院（Palmer Theological Seminary）神學、全人關懷、公共政策教授
諾瓦克（Michael Novak）
美國企業研究院宗教、哲學、公共政策喬治‧弗德雷克‧傑威特學者
胡業華 譯
本文是福音派大師賽德與諾瓦克紙上對談：「全球資本主義的道德挑戰」（The Ethical Challenges of GlobalCapitalism），針對資本主義發展造成全球貧富問題，兩位大師提出挑戰和回應之精闢見解。
賽德博士的論點
我要向諾瓦克先生卓越地闡明資本主義如何優於它二十世紀的對手─共產主義─來致敬。我雖不能說資本主義是人類所能想像出來最好的經濟體制，但我同意它比我有生之年看到的其他經濟體制要來得好。以下我要說明從聖經對土地的教導，所得出的公義經濟常態規範。神要每一個有能力的人和家庭，都能得到他們所需要的生產資源。祂也要不同的社會階層能慷慨地供應不能照顧自己的人，諸如有殘疾的人或是年長者。這個常態規範並不要求收入平等或財富平均；但它要求機會均等，讓每個人都能真正得到資本，享受合理的生活。
窮人沒有資本─土地、金錢、教育
假如神要求機會均等，則今日的資本主義，不管在全球或全國都已失敗；不過，這並不否認有顯著的進步。在1970年，發展中國家有35％的人長期營養不良，今天大約只有20％。世界銀行的報告指出，從1987年到1998年，全球貧困人口的比例從29％降到26％。我相信有這樣的進步，是因為許多亞洲國家採取了市場經濟，再加上有效的政府措施，其中包含政府在教育和健康上的支出。在一個食物充沛的時代，還有近八億人口營養不良。世界銀行報告說：有將近十二億的人口每天的生活少於一美元，有三十億的人口每天的生活少於二美元。在美國這個人類歷史上最富裕的國家，有三千四百萬人活在貧困中，四千四百萬人沒有醫療保險。
大多數的人沒有足夠資本來參與全球的市場經濟。土地仍然是許多農業社會的主要資產，金錢和教育在現代這個資本和知識密集的經濟體制中更是重要。在我們的世界，最貧窮的十億人幾乎沒有土地，沒有金錢，也沒有教育。有三十億人只擁有很少的這些東西。世界上最窮的20％的人，只擁有世界財富的1％。事實上，世界上最窮的40％的人，只擁有世界財富的6％；世界上最富有的20％的人，卻擁有世界財富的81％。經濟市場不知道一個人是購買食物來充飢，還是購買奢侈品來顯示社會地位。假如我們不干涉，即使有百萬的人在飢餓邊緣，市場經濟也只能給人們能買得起的東西。當然，這些窮人得不到資本可能有很複雜的原因，包括個人錯誤的選擇、天災、濫用權力等等。在印度有一億五千萬的人因階級制度，幾乎得不到資本（土地、金錢、教育）。許多美國的黑人和印第安人也沒有什麼資本，長期受到種族歧視和壓迫。
全球市場經濟運作的問題
首先，窮人需要資金。假如我們以今天財富的分配為出發點，市場運作的結果一定是極度的不公平。假如不給窮人生產資源，市場經濟就是藐視公義之神，而該受咒詛。贊同和慶祝沒有明確且大力倡導有效重新分配資本的市場經濟，直接違背了聖經的教導。
其次，過去幾十年有證據顯示，經濟平等不能從自由放任的經濟活動獲得，而是藉由民主資本制度的體制下，適度強大的民間組織和顯著的政府活動之支援來得到。在《單單慷慨─美國克服貧窮的新願景》（Just Generosity: A New Vision for Overcoming Poverty in America，暫譯）的這本書中，我特別強調要更新和加強民間組織，用各種方法來加強信仰團體的功能。但我也相信政府除了限制暴力和有公平的法院外，還有更重要的事，就是增強窮人的能力。
第三，目前的市場經濟的運作，似乎讓財富不健康的集中。收入和財富的均等不是道德上的必須，一個尊重個人選擇的自由社會會有財富不均的現象。我更關心的是窮人的處境，而不僅是最高和最低的收入差距比例。當然我們要記得在墮落的世界裡，權力會造成腐化。1994年《福布斯》雜誌（Forbes）所公布的前三百五十八位億萬富翁的總淨值，相當於全世界45％窮人的總收入。今日一間公司的總裁，兩個鐘頭的平均收入，相當於領最低工資的人一年的工資。
第四，市場擴展以後通常會見到顯著的文化衰微，最明顯的是，一個又一個國家加入全球市場的時候，物質主義和消費主義就充斥世界。薪水的高低和房子的大小比神、鄰舍和被造物更重要。物慾橫流的消費主義在市場經濟中發展，增加市場佔有率的競爭壓力，就會鼓勵更多誘人的廣告。通用汽車的研發主任凱特林（Charles Kettering）認為企業需要製造不滿足的消費者；每年開發新的模型，有計畫地淘汰舊車，是他的解決之道。電視當然是最有影響力的媒體，即使是印度最窮的小孩子，也知道喝可口可樂可以止渴。
現代人限制聖經真理對經濟生活的教導，把耶和華─經濟的主─拋在一邊，結果是只關心經濟成長，無視它摧毀了家庭、社區生活和環境。人們誤以為要有不斷的物質供應，才是滿足，這是偶像崇拜的無稽之談。真正持久的喜樂來自與神、與鄰舍、與自己和地球有正確的關係。
環保的危機顯示今日全球市場經濟運作的第五個問題。河川和湖泊都被污染，臭氧層在消失中，大多數的科學家都指出全球暖化已經開始。不幸的是，市場沒有注到鄰舍或是後代的需要。
找到社會、市場和政府的最佳組合
人們若是以為沒有政府的干預，市場經濟就可以達到聖經所講的公義，現實情況卻不是如此。許多窮人沒有資本，甚至無法負擔基本的生活所需。財富的集中威脅到民主制度，並破壞正義。物質主義的信息和做法腐蝕了道德價值、家庭生活和神的創造。以效率之名來做這些事是偶像崇拜。消費並不是經濟生活的最終目的，經濟是為人而存在，不是人去為自主、有效、不斷擴展的經濟效力。健康的家庭生活和神花園的好管家，比經濟效率重要。耶和華神也是經濟的主。這一切問題都無法用基本的市場架構來解決，因此，這意味著要找到最好的，或至少是好的，社會、市場和政府的組合。
諾瓦克的回應
但丁的天堂裡對神有美麗的描述：那轉動太陽和星宿的愛。雖然沒有人見過神，但祂像那把人與人、人與社團聯結起來的愛。三位一體的神是三位的融合，這位神希望把人帶進祂的團契、友誼裡。與神的團契也引導我們去想到其他人。所以我們自然會聯想到億萬個窮人。今日人們實在沒有理由去忍受貧窮，因它是不必要的。在未來的二十年，這個世界將會有二十八億人口每日平均所得少於兩塊美金，這個事實足以挑戰這一代的基督徒和這世代的道德品質。
創造財富需要充分使用創造力
在最貧窮的國家中，有許多人失業或就業不足。在拉丁美洲，有九千萬個十五歲或更年輕的人離鄉背井，每年也持續有上百萬的人離開鄉下、去到都市。他們使用創造力的惟一方式，就是找到有創造性和生產力的工作，這必須透過創業或是成為別人的雇工來達成。創業或做生意，是基督徒、猶太教徒、回教徒和所有想幫助窮人的人，最重要的策略。單是在拉丁美洲，在未來的幾年就需要建立兩千萬個小型事業體，不然人們要在哪裡找工作和收入呢？不是在大公司或農場。在拉丁美洲、非洲和亞洲，有很多的工作需要人做，也有許多可以工作的人，事業體把這兩條冷的線路連接起來。企業家不是只有願景，如此只是具有知識美德，而是要把願景變成事實，如此就是具有道德美德。
經濟歷史學家指出猶太教和基督教在經濟發展上居領導地位並不是個意外。猶太教和基督教都教導創造主所創造的世界，以及每個照著祂的形像所創造的男女，都有創意。祂也呼召我們在有生之年創造的東西要比消費的多。這是經濟進步的基本原則。美國給世界一個榜樣，就是如何使許多人脫離貧窮。今日的人口危機與過去不同，因為人們更長壽。自從二次大戰以後，孟加拉的人口從三千三百萬增加到九千九百萬，其中每個小孩都有可能創造比他消費的更多的財富。是什麼經濟體制讓人創造出比他們消費的更多的財富？犧牲今日，讓明日的兒童能夠過著比他們更新、更好的生活。投資在工業和科技上，而不只是消費。他們沒有享受它的利益，但子孫可以享受。這是自我犧牲。
你失去了發明和發現的能力，你就失去了一切。自由的社會是世上非常脆弱的社會，因為任何一代都可以決定把燈關掉。這也是自由的意義。這個創意的衝勁─完成造物主給我們的工作，是來自基督教。研究大自然和揭開造物主所隱藏的祕密並不是罪。有一次，我聽到教會的神父抱怨美國只佔世界人口的6％，但消耗了世界40％的能源。當我的祖父離開斯洛伐克時，當時的能源是用馬力。第一個石油井是在上一個世紀才發現，電力使用是從這裡開始的。或許我們可以這麼想：世界人口的6％發明了全世界100％的能源，而且還不只如此。
創造財富需要資本
資本並不像樹上的果子容你摘取，你必須發明或發現它。誰知道沙土裡有矽，而矽的巨大潛力造成一個全新的電子時代？還記得當雷根擔任總統時，最大的工業是機械工業；今日我們有個人電腦、傳真、手機、電郵和網路。這是巨大的財富，人們必須發明它；但要發明它，人們先要有這個權利。這是活的資本。可以用一間有房貸的房子為例，你不但有土地，你還可以有錢用來投資在別處的發明或是發現。相對的，在以前的蘇聯，到處都可以看到土地，但都是無生命的，沒有人有所有權狀或可以申請房貸。絕大多數拉丁美洲的人都是買企業家做的東西，而大多數的人都沒有商業執照，隨時都可能被監禁。
人們需要的另一個東西是信貸。信貸好像企業的母奶，沒有借錢的能力，你無法做事。不能借貸，也就不能雇用工人。在拉丁美洲窮人得不到貸款。按照孟加拉鄉村銀行（Grameen Bank）的模式，我希望低利貸款能成為全球性的。許多基督徒專門在拉丁美洲、非洲和其他地方從事小額貸款，讓人們能夠開始經商。我們需要停止把雙方同意的成人交易當作是罪行，要讓人們容易獲得貸款，不需要有錢才可以貸款。
創造財富需要教育
人們需要教育。巴西可能是從神手中得到最多東西的富有國家，它比其他國家擁有更多的財富、礦產、石油，只有美國（包含阿拉斯加）或俄羅斯（包含西伯利亞）可以與它相比。巴西實在沒有任何理由被列為世界貧窮國家之一，這都是因為它的人力資源沒有被開發。世界上有超過一半的人口只受少於三年的教育，這實在是罪。社會的首要工作是教育。
什麼是造成貧窮的原因？這是一個錯誤的問題。當你得到答案以後，你只知道如何造成更多的貧窮。貧窮是很自然的，它是在美國之前大多數人知道的事情。正確的問題應該是，如何造成國家富有？簡單一個字，就是人力資本或資本，幾乎所有美國的各種財富都是某一個人發明的。
使人脫離貧窮的工作仍未結束
當然全球化不止是經濟方面。一個道德的革命也在世界各地展開。人們第一次意識到自己能主動，尊嚴和權利並不是由政府所賦予的。他們也許不是基督徒，但已經間接持有猶太教和基督教的觀念，也就是權利來自於神。尤其在一些天主教的國家，正發生政治革命來擴展民主制度。經濟層面上，我看到韓國、臺灣、香港和新加坡等地，從地球上最貧窮的地方轉化成最富有的地方。他們的成功是來自創業，努力工作。這在一個世代的時間就可以完成，不需要等到未來。我們國家的人民並非無所不知，但知道如何讓人脫離貧窮，除非世界上每個人都能脫離貧困，否則民主制度和資本主義的工作，或猶太教和基督教在地上的工作，就永不停止。
（本文轉載自 A Newsletter of the Center for Applied Christian Ethics, inter 2001,Vol. 8, No. 1。）